经济观察报 周信/文 这是近两三年汽车消费整体不振的氛围里，少有的被特别关注的一次“金九银十”。9月26日，距离“十一”仅有四天，大部分汽车行业的从业者没有因为即将来临的假期而感到放松，反而是愈发紧张了。
徐霖是武汉一家广汽丰田汽车经销商的销售总监，整个9月份他都在忙碌，他也一扫以前的焦虑，不再提起降本增效的事，也没时间抱怨行业太差。“这个月到现在，店里卖了140辆车，其中置换的有60辆，本月的销量肯定能超过去年同期，预计10月份的销量也不错。”徐霖告诉经济观察报。
对绝大多数车企而言，9月也成了今年最繁忙的一个月份，本月里有多达四五十款新车发布上市。发新车和促销，成为车企的两大主要动作。“据不完全统计，今天至少有10款车，跟广汽埃安RT迅猛龙一起上市、发布或预售。”9月26日，广汽埃安公关部部长王云龙表示，由于政策的刺激，这一两个月上市的新车很多，来满足消费者需求。
政策层面“真金白银”的支持，撬动了汽车消费市场的热情。根据乘联会统计数据，9月1日至22日，全国乘用车厂家批发137.3万辆，同比增长5%，环比增长31%。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表示：“我们目前对9月市场的乐观度达到93%，这是近期市场最高的乐观点。”
但身处汽车销售第一线的徐霖，在紧张忙碌之余还有更多的感受。他说：“价格战太狠了，虽说这个月销量好了，但还是卖一台亏一台，老板也并不高兴。”
“真金白银”刺激，新能源车暴增
“（购车用户中）有近一半是置换购车，也都是奔着补贴来的，而刚需的新购车用户又觉得现在价格战打得够狠，对目前的价格已经比较满意。”徐霖说，补贴的确刺激了一波购车用户。
汽车制造业具有产业关联度大、资金积累能力强、带动就业人口多等众多特点，其涉及的产业链极为广泛。2023年中国的汽车总产值已经达到了11万亿人民币，占全国GDP的比重接近10%，首次超过房地产，成为了中国的第一经济支柱。
为夯实经济发展基础，提振内需，持续激励汽车消费，7月末，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印发《关于加力支持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的若干措施》，在《汽车以旧换新补贴实施细则》基础上，再次提高汽车报废更新补贴标准，以旧换新购买新能源乘用车补贴2万元、购买2.0升及以下排量燃油乘用车补1.5万元。
紧接着，地方政策纷纷响应。据不完全统计，8月底至今，已有北京、广州、天津、湖北等超过15个省份及城市发布了汽车“以旧换新”政策，掏出“真金白银”鼓励汽车消费。
例如，湖北省5月29日发布了《湖北省汽车置换更新补贴实施细则》，个人消费者转让本人名下湖北号牌燃油小客车或新能源小客车，新购车辆新能源小客车的，补贴3000元—7000元，新购燃油小客车的，补贴2000元—6000元。
国家和地方出台的优惠政策，对“金九银十”汽车销售旺季形成了明显的拉动效果。乘联会预计，今年9月份狭义乘用车零售总市场规模在210万辆左右，同比增长4%，环比增长10.1%。
补贴政策对新能源汽车的倾斜，也让新能源汽车的销量再创新高。“以购买10万元的新能源车来算，国补2万元，加湖北补贴5000元，就有2.5万元，再加上厂家置换补贴，轻轻松松就优惠了四五万元，”徐霖表示，“我们没有新能源车，很多人都是去买插混、增程车了，隔壁的吉利就卖得挺好。”
9月1日至22日，全国乘用车厂家新能源批发69.8万辆，同比增长33%，环比增长22%，新能源零售渗透率达53.4%。乘联会预计，9月新能源车零售规模预计在110万辆左右，同比增长47.3%，环比增长7.3%，渗透率约52.4%，新能源车将保持强势增长。
车企推新车忙促销
政策以补贴撬动了汽车消费市场，而车企为了赶上这波政策红利和市场热度，纷纷加速了车型的改款和新车型的投放。9月发布的新车数量甚多，让人目不暇接。
据经济观察报不完全统计，9月10日一天内，有帕萨特Pro、奇瑞瑞虎8PLUS、极越07、哈弗H6经典版、问界M9五座版等至少7款新车上市。9月20日一天内，有腾势Z9GT、极氪7X、深蓝L07等至少8款新车上市。
而9月23日至9月25日，分别有4款新车上市。9月26日，上市新车数量再创“小高潮”，有全新智己LS6、阿维塔07、东风本田灵悉L、2025款广汽本田雅阁等7款新车同一天上市。
整个9月，约有四五十款新车或发布或预售或正式上市。“都想趁着有国家和地方补贴，赶紧推出新车促销一波。”国内某车企的营销负责人表示，动作慢了，别说吃热乎的，就是剩的都没得吃。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为补贴机会难得，车企在推出新车时方向性也更明确，新车上市地点大都选在有地方补贴且适合自身品牌车型开拓市场的地方。
9月23日，比亚迪将旗下两款重磅新车海狮05DM-i和第二代宋ProDM-i的上市发布会放在了天津。因为天津既有补贴，插混车型卖得也好。天津市9月10日印发《天津市加力支持消费品以旧换新工作实施方案》，个人消费者以旧换新购入新能源乘用车可享受政府补贴1.5万元，购入燃油乘用车可享补贴1万元。
除了疯狂推出新车，车企也在不断降价，以抢占市场。有的车企降低新车上市指导价，有的加大了终端销售价格促销力度。
9月10日，上汽大众全新一代帕萨特380TSI家族上市，售价17.69万元起，相比2024款的18.83万元起，直降1.14万元。这还不够，全新一代帕萨特还推出限时一口价策略，再降1.7万元，仅15.99万元起售。
终端促销方面，9月8日，极星汽车开启官方大降价，凡年前购买极星4可享受限时优惠，最高补贴高达8.5万元。随后，上汽荣威、飞凡官宣投入超过5.5亿元补贴旗下多款车型。
对于接下来的汽车消费市场走向，业内普遍较为乐观。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副秘书长陈士华表示，汽车报废更新政策叠加地方置换更新补贴政策，以及车企不断推出产品力更强的新品，将一步释放汽车市场消费活力，预计会对后四个月汽车市场起到积极促进作用。
信达证券发布研报称，下半年上市的新车型，全面覆盖了入门级智驾车型、高端豪华轿车、中大型SUV、硬派越野等细分市场。预计随着政策补贴进一步加码，叠加新车上市热度逐渐升温，车市产销和新车换购量有望明显提升。
价格战不止，市场在“流血”中洗牌
疯狂促销的“金九银十”，让消费者兴奋，但大部分车企和汽车经销商却开心不起来。“现在价格严重倒挂，卖得多亏得多，我们老板一点也不高兴，”徐霖说，“照这样下去，老板明年肯定要把这个店关掉。”
徐霖所在的汽车销售店的情况，仅仅是汽车经销行业的冰山一角。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下称“流通协会”）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持续的价格战等因素，使得汽车经销商深陷泥潭，新车销售亏损严重。今年上半年，经销商的亏损比例达到50.8%，亏损面较上年明显扩大，平均单店亏损额达178万元。
此外，流通协会“市场脉搏”监测数据显示，8月，新车市场的整体折扣率为17.4%，截至今年8月，经销商进销倒挂数据最高已达-22.8%，较去年同期进一步扩大了10.7%。价格战已致使新车市场整体零售累计损失1380亿元，对行业健康发展产生严重影响。
9月23日，流通协会发文称，已向政府有关部门正式递交了《关于当前汽车经销商面临资金困境和关停风险相关情况的紧急报告》，阐述了目前汽车经销商普遍面临的资金链紧绷致使关停风险陡增的问题，并呼吁政府相关部门果断采取阶段性金融纾困政策措施，防止汽车经销领域系统性风险的发生。
上述车企营销负责人则向经济观察报表示：“政府的救助只能缓解经销商行业的一时之痛，目前根本性的问题是，在电动化、智能化的浪潮下，汽车行业正处于大洗牌阶段，价格战不可避免，还将长期持续。”
在近期小鹏MONA产品序列首款产品MONAM03的上市发布会上，小鹏汽车董事长何小鹏表示，凭直觉，价格战或将持续到2026年至2027年，未来十年中国汽车主流品牌或只剩7家。
发展新能源汽车是全球汽车产业大势所趋，也是我国从汽车大国迈向汽车强国的必由之路。在这一大背景下，合资汽车品牌当下正处于转型“阵痛”期，而自主品牌凭借在新能源时代“换道超车”，在三电领域积累了技术优势，叠加新能源汽车相关扶持政策，正大肆蚕食市场份额。
五年前，合资与自主的市场份额比率为5：4，现在变成了3：6。8月份，大众、丰田等主流合资品牌的市场份额已跌至25.3%，即使加上BBA（奔驰、宝马、奥迪）等豪华品牌，合资车企整体的市场份额也仅为36.8%。
8月国内汽车零售中，自主品牌新能源车渗透率达75.9%，而主流合资品牌新能源车渗透率仅有7.8%。2024年1—8月，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达到703.7万辆，较2019年提升近8倍，预计今年新能源汽车销量将达到1150万辆，实现同比增长20%。“事实上，对于行业内卷和价格战，绝大多数车企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是找准方向，加快反应动作，”上述车企营销负责人说，总的产销量在增长，只是有些车企的份额会越来越少，这也是汽车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的一个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