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牛钰 悬在普华永道中天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下称“普华永道”）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9月13日，财政部、证监会陆续公布对普华永道的行政处罚结果。

根据处罚结果，财政部给予普华永道警告、暂停经营业务6个月、撤销普华永道广州分所的行政处罚，并罚没1.16亿元；证监会对普华永道处以责令改正，并罚没3.25亿元。财政部和证监会对普华永道合计罚没4.41亿元。

如此回应

因牵涉中国恒大集团（3333.HK）及其子公司恒大地产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恒大地产”）的财务造假案，普华永道在中国面临重罚的消息不绝于耳。今年下半年以来，普华永陆续被上市公司解聘，以及事务所裁员风波等消息一直未停息。

如今处罚靴子落地，普华永道发表声明称，其充分配合了监管机构的检查工作，尊重并坚决服从相关行政处罚决定。普华永道还表示，经过详细的内部调查，采取了一系列的整改和追责措施。被处罚的相关恒大地产审计团队成员已经与公司终止了劳动关系。

“普华永道的高质量审计在中国有着多年良好的历史，我们相信恒大审计团队少数成员的行为并不能代表普华永道中国兢兢业业工作着的一万八千多名员工。”上述声明表示，普华永道中国正在任命新的领导团队，包括在全球网络具有丰富质量管理经验的合伙人。新的领导团队将致力于推进质量管理的提升，并将普华永道对资本市场信任与诚信的承诺作为第一要务。

普华永道正身处客户密集流失的窘境。经济观察网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已有30家公司宣布不再聘任普华永道或改聘其他会计师事务所。

自2024年1月起，财政部组织检查组对普华永道及其广州分所的恒大地产审计项目执业质量开展了专项检查。

经济观察网翻阅恒大地产在沪深交易所官网的公告发现，2015年至2023年1月，普华永道一直担任恒大地产的审计机构。2024年3月，恒大地产财务造假、欺诈发行案东窗事发。

财政部公告显示，经查，普华永道及其广州分所在恒大地产2018年至2020年财务报表审计过程中，明知恒大地产财务报表存在重大错报而不予指明，发表不恰当的审计意见，出具虚假审计报告。主要问题包括：

一是2018年至2020年对恒大地产收入相关的主要审计程序，设计、实施存在严重缺陷，多项程序得出不实结论。2020年明知恒大地产提前确认收入而不予指明。

二是丧失独立性，为恒大地产编制合并财务报表，并在合并财务报表层面编制调整分录以虚增利润。

三是明知或应当知道恒大地产存在大量货币资金受限，对财务报表中的重大错报不予指明，并通过各种方式隐瞒或掩盖。

四是对恒大地产2020年虚增开发成本、随意确认投资性房地产的重大会计差错不予指明。

五是未保持职业怀疑，未发现恒大地产“明股实债”方式融资、合并财务报表范围不准确导致的重大会计差错。

六是对恒大地产未按规定披露重大诉讼仲裁事项不予指明，其他应收款及审计抽样、持续经营等审计程序执行不到位，项目质量控制失效等。

此外，证监会公告称，经调查，普华永道在执行恒大地产2019年、2020年年报审计工作中未勤勉尽责，在审计过程中违反多项审计准则，违背多项审计要求，多项审计程序失效。证监会亦披露了普华永道五项违法行为：

一是审计工作底稿失真，地产项目观察中约88%的记录与实际执行情况不一致，底稿记录内容严重不可靠。

二是现场走访程序失效，现场走访认为符合交楼条件的楼盘大部分实际未竣工交付，部分至我会实地调查时仍未竣工交付，甚至是“一片空地”。

三是样本选取范围失控，任由恒大地产替换样本，将恒大地产标注“不让去”的地产项目排除在走访样本之外。

四是文件检查程序失灵，比如核验无异常的交楼清单，实际上大量业主签字确认日期晚于资产负债表日。

五是复核程序失守，现场走访程序复核工作流于形式，复核人员完全基于对现场走访人员的“信任”出具复核结论。

敲响警钟

普华永道遭重罚再次给资本市场的中介机构敲响了警钟。

9月13日，证监会有关负责人就普华永道行政处罚案件答记者问。

该负责人称，普华永道在执行恒大地产2019年、2020年年报审计及债券发行服务过程中，未勤勉尽责，违反多项审计准则，多项审计程序失效。普华永道的上述行为不只是简单的审计失职、失效行为，它在一定程度上掩盖甚至纵容了恒大地产财务造假和欺诈发行公司债券，严重侵蚀法律和诚信基础，严重损害投资者合法权益，严重破坏市场信心，依法应予严惩。

对普华永道开出“创纪录”罚单，该负责人表示，会计师事务所等证券服务机构执业中草率疏忽、麻痹大意，甚至“当摆设”“走过场”，未勤勉、不尽责，制作、出具文件有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就可能被没收违法业务收入，并被处以数倍甚至顶格罚款，情节严重的还可能执业受限，以致收入归零、业务流失，甚至陷入声誉危机。

证监会有关负责人进一步表示，罚一劝百，希望广大中介机构引以为戒，慎终如初，不折不扣地履行法律规定的义务要求，时刻紧绷勤勉尽责这根弦，真正立足专业、审慎执业、珍惜声誉，客观、独立、专业地发表意见，确保制作出具文件不存在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不负众托，真正担负起证券市场“看门人”职责。

近年来，证监会对中介机构的监管力度持续加强，对违法违规行为的处罚日趋严厉。

对于中介机构接连受到行政处罚、被刑事追责，以及遭遇民事赔偿等案例，德恒律师事务所北京办公室合伙人程晓璐对中介机构提出以下合规作业提示：第一，加强内部管理和质量控制；第二，强化尽职调查和核查验证工作；第三，保持独立性和客观性，不受发行人或其他利益相关方的影响和干扰；第四，加强从业人员培训和教育。

她认为，中介机构在证券市场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其行为对投资者权益和市场秩序产生直接影响。中介机构必须高度重视自身的合规建设和风险管理，确保在为客户提供服务时始终坚守法律底线和职业道德准则。同时，监管机构也在进一步加大对中介机构的监督力度，通过建立和完善监管制度以及处罚机制，为资本市场的稳定和健康发展提供坚实的保障。

北京德和衡（深圳）律师事务所杨光明建议，为了证券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中介机构在最开始发现问题时就及时“吹哨”，既是对证券市场和投资者负责，也是避免自己“同流合污”进而被判令担责的必要举措。